众将领目送他出帐，叽叽呱呱接着聊起他那突厥性奴的事，三三两两说着，比谁消息更灵通。
“叫得人魂儿都没了，女人都没他能荡。”
“我不喜欢突厥语，你最好多学点汉语。多说汉语，你也好多活下去。”
霍临做事风火，折回帐里时男人还在木桶里呆着，遮面流苏的金珠上起着雾，丝丝缕缕地凝成水，一滴一滴往下掉。
“霍，临。”
霍临心情没那么糟了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，绕口道：
“洗干净。别惹事。”
“等你要杀了我的时候我就杀了你。”
“出来。”
手撤开了。
“行了别说了。”
霍临是出了名的鬼见愁，血阎王，杀过的人、踏过的部落一点也不比图瓦什少，军中更是说一不二，那些流言看到他走近就变成了互相激励打气多杀敌人，等到他走进指挥帐都还半点不知他夹回来的突厥性奴惹了多大风雨。
“给我说说，你怎么让克鲁灭了你族的？”
“森莫……时后……杀……沃？”
“就因为我是霍临。”
“霍临。”
“豁，令。”
霍临不答，看着他，问：
“据说奶子比球还大。”
“沃，妻子……克鲁……少孩……弯，上……沃，妻子……”
霍临脑子里搭错了线，觉得他像个豆腐块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，也不知该不该上脚，要说什么，这才记起以对方的汉语水平，要说清这么复杂的事，实在是强人所难，说不定连问什么都不太清楚，一冲动就想把赵从抓来，想了想又算了。
“是很厉害。”
“赵副将，你跟霍将军一起进去的，你说说怎么回事？”
当然，他也不关心这些。
他出来，霍临看到他那身几乎就没遮挡的腱子肉才意识到不妥，转了视线在帐里
“听说克鲁找过一百个人轮他，那一百个人都倒了，他还在那发骚流水，厉害得很。”
赵从瞄左边又瞄右边，哪个都不想得罪，咽口口水，谨慎择字，
突厥人慌张抬头，流苏上的水甩到他裸露的上臂上，冰渣似的，顷刻就化了；而浴桶被他后背猛然撞上，往后倾倒，水往外泼，惊涛拍岸。他立马攥住桶缘往前扑，桶底闷雷一样盖在地上，水波荡回来，冲上他前倾的后背，越过肩颈，砸到身前。汉人被他这大起大落吓得瞪直了眼，眨也不眨，气不敢喘，心提到嗓子口，脚就这么钉在地上，错觉自己小腿已被他翻倒的浴水冲刷过了。
“下一步，西南的苏突儿滚部落，把叶城收回来。叫探子回报，明天午前把地形探清楚，送我帐里，安排好行军路线后后日动身。今夜开宴，明早照常操练，不精神的军规处置。有什么问题？”
“洗好了没？洗好了就出来。”
热的一样。
可惜所谓的“主人”的心思粗得比漏斗的眼儿还大，以为他没听懂，手指一指旁边的地面，重复：
赵从八成在哪喝成了一滩烂泥，话都说不利索，还能给他怎么翻译。
“维……甚莫……邀……沃或？”
“我不杀你，不代表别人不杀你。你杀了我多少人，你自己心里清楚。想要活下去，”
他又不是朝里那群天天坐太师椅里喝茶的老胡子，要他猜他究竟想说什么，还不如现在就削了他脑袋更让人快活。
倒是脑子里的词句被他冲得一字不剩。
他靴筒上至多只溅着了几颗飞来的水珠。还是他的体温，有着帐外的荒漠的幽魂，没有更热。
“没问题就散。”
霍临眼中是那个突厥人，惊魂未定地盯着桶缘，流苏面罩被他双唇之间的气流吹起、分离、落下，闪闪烁烁地打在他下巴上，粘在脸颊上。片刻之后，他又幡然惊醒，后背抵上桶壁，双脚咚地一声蹬到顶，双手掠食的海鸥一样沉进水里，眉毛克制地皱起、弯折，睫毛颤抖，承不住他的目光一样，遮了半盏视线，看向他，思忖着，张了口，又闭上了。
“我是谁？”
图瓦什不敢扭头甩掉他的手，僵着脖子，艰难发声：
“你心里也清楚。”
“没问题没问题，我这就叫后勤准备。”
“体上无毛。”
霍临伸指抬起他面上的一绺流苏，
霍临披上披风，往帐外走，留话：
鼠的鬼玩意儿！
俘虏的手抬出水面，搭上桶沿，攥紧了，却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。他的眼珠又凝成了那石块一样的质地，黑沉沉的无光，盯着主人的鞋尖。
图瓦什咬紧腮帮子，终于站起来，赤铜一般的身躯被水流刷过，双脚一前一后跨出浴桶，站到他指的地方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成拳。
汉语清，突厥语浊，蛮子一说汉语，纵使发音走样，也有了点人味，声音都悦耳不少。